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答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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桑繪走出正殿時, 井宿正坐在不遠處等著,她眼睫低垂,一動不動註視著池中的錦鯉。

仙侍站在她身後, 聽見腳步聲擡眸,見是桑繪, 頷首悄無聲息退下。

桑繪走到井宿身後:“老師。”

井宿回眸,視線落在桑繪的眉心:“……好。”

桑繪:“老師……不問問我在裏面做什麽了嗎?”

井宿話意不明:“能活著便很好。”

桑繪沈默片刻, 莞爾:“老師說的是, 多謝老師。”

井宿斂眸:“它在你體內多年,終究是對身體有礙,林丹卿給你的藥還是得喝一段時間。”

“是。”

“……還有,以後喚吾師尊。”

老師和師尊是不同的,鑒靈院三千弟子, 皆可稱井宿為老師,但唯有其親傳弟子, 才能稱其為師尊。

井宿弟子, 百年間也不過一個桑霽。

桑繪微怔,她眉眼一彎笑道:“好!師尊!”

“繪繪。”井宿斂眸,她看著桑繪乖巧懂事的面容,聲音宛如循循誘導, “不要赴你兄長的前程。”

當初收桑霽為徒,是因她看到了桑霽眼中的溫和良善,她覺得桑霽假以時日定能做好一洲之主,只是時過境遷,她竟也看不懂那孩子在想什麽了。

朱雀神宮中, 桑明河的命燈一直隱約微弱,但撫桑山卻說桑明河在閉關。代替桑明河走到撫桑山前的, 是桑霽。

朱雀神宮供奉朱雀神,歷代的朱雀星宿與撫桑洲主的命燈也都由朱雀神宮收留。

也就是如今神宮沒落,鮮有人去,暫時無人發現,可這件事終究是蓋不住的。

她知道,桑霽也知道。

那孩子,到底在想什麽呢?

井宿沈默,她摸了摸桑繪柔軟的發絲,換了話題:“過幾日鑒靈院會開試煉塔。”

桑繪聞言,眉目之間略有猶豫:“師尊是要我去嗎?可我源力才一階,大家都說……難叩仙門。”

“去吧。”井宿望著桑繪低垂的頭,沒有解釋,只是摸摸桑繪的頭,輕聲道。

“好。”桑繪只是稍一猶豫,便點頭應下,擡頭看著井宿,眼中流露出自然而然的孺慕,“我信師尊。”

井宿手一僵,她將手重新垂落寬大的衣袖,神色平靜道:“試煉塔會根據弟子實力調整,只要有心,一階源力未嘗不可修行,不必害怕。”

這話說的,像是在騙小孩子的鬼話,若當真有心便能修行,那世上人人都能做修士。

桑繪莞爾,附和著井宿的話點頭。

“嗯嗯。”

井宿頷首:“明日早些隨桑善上課。”

桑繪眼眸明亮:“師尊明日也會在嗎?”

“……會。”

·

次日,桑善早早到了天市弟子宿舍,她一把推開門,興沖沖奔向桑繪。

“繪繪,上課上課!”

桑繪剛收拾好東西,轉身便看見了桑善,桑善緊緊抱住她,打了個哈欠。

“昨天沒睡好嗎?”

“我認床嘛,老頭子給我安排的住處,床都是硬邦邦的。”桑善抱怨道。

桑繪眉宇彎起,恰好門外傳來林丹卿的聲音。

“繪繪,起了嗎?”

桑繪低頭看向桑善:“丹卿來了。”

桑善不情不願松開桑繪,從鼻子裏發出冷哼聲,她將臉撇到一邊,雙手抱到胸前。

“桑繪師妹,我能進去嗎?”

桑繪柔聲:“應該是指引師兄到了,你要一起嗎?”

“不想和林丹卿在一起。”桑善悶悶道。

“那我就走啦。”

桑善立刻側過臉,著急道:“不行!”

憑什麽把她扔下,要找那個林丹卿,明明她才是她親妹妹!

桑繪笑道:“那要一起嗎?”

桑善咬著唇,半天才又冷哼一聲,嘟囔道:“繪繪真討厭。”

話雖如此,手卻徑直塞到了桑繪的手裏,桑繪笑笑,拉著桑善走出門。

見桑繪出來,宋悉微微一怔,接著很快反應過來,他微微欠身,對桑善笑道。

“想來這位就是桑善師妹了吧?我是你們的指引師兄,初來鑒靈院,你們若有任何不明白的地方,可隨時到太微執法堂找我。”

林丹卿站在宋悉身後不語,看向桑善時眉頭微蹙,桑善見狀,完全將宋悉的話拋到腦後,對著林丹卿吐舌,做了個鬼臉。

宋悉挑眉,卻是暗暗觀察著桑繪的反應。

“善善。”桑繪神色不變,依然含笑著,“不要胡鬧,我們要去上課了。”

“哦哦。”桑善站在桑繪身前,低聲抱怨,“繪繪你現在都快和桑蘊一樣了。”

“是嗎?”桑繪笑笑,接著,桑繪朝林丹卿看去,眼神示意,“丹卿。”

林丹卿在撫桑山多年,深知桑善脾性,她不欲多理,對桑繪頷首。

兩人的默契便在無言之中。

桑善見狀又“切”了聲。

鑒靈院太微,容納了這世間絕大多數修士,丹、器、劍、醫、書、樂……他們匯聚太微,匯聚鑒靈院,匯聚孤雲。

太微的授課並非以修的道區分,大能設課,學子搶課,只要能搶到,醫修扛大刀也不是不可以。

鑒靈院的觀念就是,能者多修。

“所以,為什麽井宿大人這裏人這麽少呢?”桑善坐在座位上,看著周圍稀稀落落的一圈人,扭頭看向宋悉。

宋悉偏頭湊到桑善耳邊,手虛掩住嘴,刻意低聲:“井宿大人看起來安靜又文弱,實則掛起人來毫無人道,大家都是選不到其他講師的課,或者年末功績點不夠才來選井宿大人的課。”

井宿的課只要順利通過,那功績點就不會低,可以說是其它尊者的幾倍有餘。

但與高功績同行的,還有高掛率。

桑繪挑眉。

沒想到井宿在鑒靈院是這樣的人設。

桑善眼睛一亮,她挑眉,傲然道:“是嗎?那倒也還能配得上我。”

她這話聲音不小,周圍有人看過來,見她年紀小,和善一笑:“小師妹是剛來?”

桑善還沒說話,宋悉明顯認出了那人,開口道。

“陸成舟?你今年不修醫了?”

陸成舟笑著頷首,雲淡風輕道:“上次蒼祁歷練,差點死了,任務也沒完成,現在還在倒欠功績點,再還不了,明年連混宿都住不了了。”

大寫的慘。

宋悉向其投去同情的目光,隨帶借著陸成舟的現成例子,向幾人解釋道:“鑒靈院弟子有新弟子特殊待遇,居住用食可以不收功績點,在院一年後,會收取功績點。”

其形式也是多種多樣。

桑善不悅地瞪了眼宋悉。

“人家在問我,我還沒說話呢。”

宋悉一楞,下意識看向桑繪,桑繪單手撐著頭,聞言也只是眉眼一彎,並沒有打算幫他的必要。

宋悉有點摸不著桑繪的意思。

桑善朝陸成舟揚起下巴:“是新來的怎麽了?有意見?”

陸成舟聞言,笑意更深。

“沒有哦,小師妹。你倒是讓我想起主家那位姐姐了。”

“把小字去了!”

“陸無聲?”

桑繪與桑善的聲音同時響起,桑善轉過頭,好奇道:“繪繪認識他說的人?”

陸成舟一楞,看向出聲的地方,心中微訝,他竟沒註意,宋悉的身邊還坐著兩個人。

而且……其中一個,似是還有那麽一點眼熟。

陸成舟蹙著眉,一邊思索這什麽時候見過那女子,一邊回應著桑繪。

“是,看來道友也曾聽說過我那位主家姐姐。”

桑繪笑:“有所耳聞。”

“原來如此……”陸成舟註視著少女身側那道人影,似曾相識的感覺俞烈,他不由得開口發問,“道友,我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?”

桑繪挑眉,順著他的視線看向整理著東西的林丹卿,林丹卿聞言,依舊沒有擡眸。

見此尷尬情景,宋悉笑著打哈哈:“陸成舟,你可算了吧,你這眼看誰不眼熟,人家從撫桑來,你除了蒼祁和孤雲,還去過哪裏啊?”

陸成舟眼眸疑惑,正欲說什麽,卻聽見垂眸的女子忽地出聲。

“林丹卿。”

陸成舟瞳孔一縮,臉上浮現出喜悅的神色:“丹卿?竟是你?林老如今還好嗎?”

他這般態度,桑繪怎會不明白,他與林丹卿是舊識,她側眸看向林丹卿。

林丹卿不語,卻是朝桑繪暗示著搖搖頭。

桑繪眸光一閃,微訝道:“啊,井宿老師來了。”

陸成舟還想在說什麽,但井宿已然悄然無聲到達,他抿唇,只好留戀地看了眼林丹卿,轉過身開始準備上課。

井宿平靜擡眸,環視四周。

有桑繪她們在,今年學生是要比往年多。

“既然來此,便知吾的規矩,順利通過結課測練,功績點翻倍。”

“我今年的功績點全靠井宿大人了。”

“嗚嗚嗚青龍神在上。”

一時之間,周圍響起竊竊私語,認真聽去,全是在祈神。

井宿垂眸,手掌至於半空,虛握之下,手中倏然顯物,桑繪挑眉,莫名覺得有些像謝共秋昨日抱的畫卷。

畫卷抖摟鋪陳開來,顯出一副山水圖。

接著,周圍升起一陣迷霧,如墨般的山水如同有人在刻意勾勒,緩緩在四周顯現。

井宿地聲音清清冷冷,響徹在迷霧中:“一炷香的時間,出來。”

除此之外,什麽都沒說。

桑繪沈默。

看不清的迷霧中,有人痛苦哀嚎。

“啊啊啊啊啊啊,我就知道,她們說井宿大人第一課就是謝師結課的水平!”

“哼,還算有點意思。”

這是桑善的聲音。

桑繪輕笑一聲,擡眸,眸光清冽。

·

此後一月,桑繪一直在井宿的課上經受著不同的歷練,甚至不知不覺間,突破了金丹期。

她凝神回看著體內那顆金丹,若有所思。

“怎麽了?”

是十方。

“怎麽舍得出來了?”桑繪調侃道。

自那日出微生宣那裏出來,十方便再未發聲,若不是它還在桑繪的神魂,桑繪還能感受到它,她一定會以為十方是留在了那個空間。

十方笑笑,沒有直接回到桑繪的問題:“您到金丹期了。”

“嗯。”桑繪隨意附和了聲,她心神一動,十方本體頓現手中,桑繪素手握劍,長劍緩緩脫鞘,倒映出桑繪的眼眸。

她盯著長劍映出的那雙眸子,猶豫片刻,又將其合上。

“微生宣居然後面沒再找我……”

他不會以為她拿了十方就算是答應了吧?

有點奇怪。

思來想去,桑繪索性起身。

“要去找微生宣嗎?”

“隨便走走。”

說是隨便走走,真就是隨便走走,走到桑繪也不知自己到了哪裏,夜色濃郁,月華若流水瀉下,斑駁的樹影隨風搖曳,伴著隱隱的蟲鳴和流水聲。

桑繪腳下一頓。

十方:“怎麽了?”

桑繪抿唇,眉頭蹙起,神色認真。

十方感受到桑繪情緒,也不免認真起來,它沈寂下去,不斷感應著四周,直到桑繪開口。

“沒什麽。”

就是想的有點出神,好像大約貌似可能……找不到路了。

但是問題不大。

原路返回就是了。

一刻鐘後,桑繪決定收回這句話,望著眼前長得相差不大的重重樹影,她眼眸難得迷茫。

沈思過後,桑繪嘆了口氣,從系統背包翻了半天,打算翻出不知道多久之前塞進去的羅盤,翻了沒多久,十方的聲音響起。

“前面有人。”

桑繪挑眉。

越靠近十方說的地方,寒意俞濃,桑繪甚至看到兩側佇立的樹上,染上了白霜。

流水聲俞重,十方也傳來聲音,示意就是前面有人,濃密的樹葉遮掩前方的路,桑繪正欲擡手,倏然聽見清冽的少年聲。

“誰?”

撥開樹葉的動作一滯。

“閣下,我乃新入門的弟子,無意誤入此處,不慎迷路,還望閣下相助。”桑繪這話說的可憐,連聲線都帶上了幾分顫抖。

“新弟子?”少年疑惑,隨著他聲音一同響起的,還有衣物布料的摩擦聲,“你迷路了嗎?”

遮蓋桑繪視野的樹葉似是感受到了什麽,紛紛向兩邊撤去,一瞬間,清輝流觴,明光乍現。

不遠處,聲音的主人正站在寒潭中,只露出半個身子,面容乖巧恬靜,看起來比桑繪大不了多少,上身只披了一件極薄的外衣,渾身濕漉漉的,水珠盈盈從他的發梢墜落。

少年眨眼,眼眸清澈不帶一絲汙垢,他就那樣直勾勾看著桑繪,清明直白,半晌他才偏頭道。

“十方在你手裏啊。”

桑繪心猛地一沈。

卻見少年自顧自地繼續說著:“那你要小心些,十方劍主鎮十方,會有很多人搶的,以後還是不要讓他們見到十方了。”

桑繪嘴唇翕動。

少年卻沒看她,擡手,月華瞬息化為蝴蝶,徘徊少年指尖,他看了桑繪,月蝶似是有所感應,振翅飛到桑繪身邊。

“跟著它,它會帶你離開的。”

說完,少年便沈下了寒潭,桑繪蹙眉,攏了攏身上的衣服,略微思索,便跟著月蝶離開了。

桑繪不知道,她離開後不久,少年躍出寒潭,寒潭邊,是她方才一直在想的微生宣。微生宣低咳了幾聲,攏緊了身上的墨色暗紋大氅,他臉色蒼白,卻依舊竭盡溫和道:“明日你就要做帝君了,可不能再耍小性子了,一聲不吭來寒潭,他們找你都找不到。”

“哦。”少年語氣冷淡。

“你呀。”微生宣無奈嘆息,“天圖那邊進展不錯,傅緒州在淵地已經找到了兩處天圖碎片,等你上位,我也去一趟淵地。”

他身處帝君之位,難以離開孤雲,想要離開,就必須找人代替。

天圖如今破碎區域尚小,他尚能以自身的力量維持天圖平衡,遮掩一二,再向桑繪那裏爭取一番時間。

等傅緒州在淵地修好天圖,他才能放松下來,徹底安心。

這些年,為了維持天圖力量的平衡,他身子一日不如一日,卻是時刻不敢松懈。

畢竟若不盡快修補天圖,微生宣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麽。

究竟是世界先亡,還是人族先亡?

微生宣也找不到答案。

他只能寄希望與天道之子,去淵地,重新繪制修補天圖。

而那孩子,的確不負所望。

“知道了。”

微生宣輕笑一聲,正欲起身:“明日帝君繼任大典,不要缺席。”

“有件事。”

微生宣微楞,他著實沒想到這孩子會有朝一日對他說出“有事”這種話。

他回眸。

少年站在冰冷刺骨的寒潭中央,眼睛一動不動,模樣乖巧,語氣卻一如寒潭之水,清冷的有些不近人情。

“有新來的弟子嗎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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